第三十七章 要账
贺松确实顾不上陪同，因为又有人来了。
农业局专家组下来了。贺松把各组组长调到村部，跟专家们详细交谈。然后举办培训班，各家各户都来人，外面能回来的尽量让回来。无法回来把资料寄过去，让都好好看，好好学。
赵窝棚的人，无论走多远依然还是农民，就得种地，还要会种地，种好地。这块黄土地养育了一方人，还得让这方人挖掉穷根，走上富裕。
交通局的专家组下来了，贺松有些诧异。
原来孙连文副县长专程去了交通局，要求交通局聘请专家，对赵窝棚通公路进行考察和论证。交通局联系了苦水乡，又联系了水利局等单位，得知这些单位集中“轰炸”赵窝棚，顿时急了，立即联系省上，请了几位专家，赶到了赵窝棚。
修高等级公路那是锦上添花。以赵窝棚目前的情况，还远未达到添花的标准。贺松没有表态，只是带着专家到处看，到处问，让专家去判断。
专家看到了希望，一致同意先做规划，同时提出，随时都会根据情况调整规划。
又有一伙人来到村部，把村部占领了。
几个专家组撤离了村部。他们都表态这伙人不会影响规划，但是话中又带了一点余味。如果这件事处理不好，或是激起更大的矛盾，必将对赵窝棚的未来产生很大的影响。
贺松当然知道这其中的利害，何况这事必须解决，即使暂时不能解决也得给人家一个交代。他请来赵支书，又把强文和孙小琴叫了回来。
“支书，新来的主任，本来不该这样。找了几次耿福昌，都让再等等，说造林款下来就还账。可是听说造林款早就下来了，压根没进村上的账户，直接让信用社划走了。再找老耿，人影都不见了。实在没办法了，我们得活，家人得吃喝，对不住了。”一个中年人蹲在门口。
“就是，往年多少总能见点钱。现在可倒好，问都没人问，就跟没这回事一样。姓耿的下台了，姓赵的还在，我们得抓住一个。不然姓赵的一下台，新来的再不认账，我们连空气都抓不着。”另一个中年人抽着烟。
“又是修路，又是建学校，还把荞麦和羊都卖了，红火的简直不要不要的。可就是没人给我们还一分钱，哪怕打个招呼也算啊。我看要是再不来，是不是连账都没人认了？”一个年轻人站了起来。
贺松静静的听着，观察着。来了七八个人，深仇大恨似的，一个个咬牙切齿。等几个人说的差不多了，他也大致听明白了。村里欠人家钱，都是来要账的。
“抱歉，实在抱歉！这事怪我，都怪我。赵支书和耿主任早就跟我说了欠账的事，可我一直都没放在心上。确实应该跟你们打个招呼，想个妥善的处理办法。让各位劳心，实在对不住了。”贺松真诚的道歉。
“哼，这会知道对不住了，早干嘛去了？废话不说了，今天必须还钱，不然我们就不走了。我们活不了，大家都别想活。”
“说啥呢？知道他是谁吗？”常坤站了起来。
强军几人也都站了起来，盯着那几个要账的。
“常坤，这没你的事。”贺松挥手拦住常坤，又转过身子，“这样，请你们稍等会，我们商议一下，再给你们答复行吗？”
“行，反正我们也不走，等多久都成。”
要账的都出去了，贺松让常坤和强军等人也出去。屋里只剩下村委会四个人，气氛有些沉闷。
“贺主任，我看你一直都那么忙，就没有告诉你，没想到这帮人……账也不是你欠下的，这事不怪你。”赵俊成大口抽着烟锅。
自从老搭档耿福昌不干，赵俊成就清闲了。啥事都有贺松，而且干的那么好，他完全放心。再凑合一两年就该退了，能清闲就清闲，也算是给年轻人让路。
就是这些欠账是块心病。大都是老耿经手，可也是自己同意，得给人家还啊！
“支书，我是主任，必须得管。以前老听耿主任说起，就是不知道都些啥账。”贺松问。
只要是村里欠的，肯定都得认账，也得给人家还钱，不然打官司都是输。不过得搞明白欠的啥钱，稀里糊涂可不行。
“咱一个穷的不再穷的村子，能有啥账？吃喝账，年年都吃，又没钱，只能签单。再就是干活，这笔账最多，老让人干活，给不了钱，只能高价，还得出利息……”
“吃喝倒能理解。可是干活为啥要欠钱？有钱就干，没钱不干不成吗？”
“好主任，谁愿意干活？谁又愿意欠钱？这不没办法吗？咱那烂路，一下雨全是沟壕，不下雨就是灰尘包。每年来检查、视察、观摩、走访慰问等等得有个十来八次，每次都得修路，还都是急事，晚上打来电话，第二天早上必须干完。没钱谁干啊？钱少了都没人干。还有氛围、环境啥的，光标语红旗都得多少钱……”强文叹了口气。
“唉……就修的那路？”贺松轻轻摇摇头。
“可不是咋的？催的那么紧，只能将就。其他还有一些，不多，主要就是干活和吃喝，大概一百几十万。每年都给还一些，现在应该还有一百二十来万。”支书抬了抬眼皮。
“还有一百多万？那……每年给还多少？拿啥还的？”贺松嘴张的老大老大。
“每年造林款、救济款啥的，多少还一点，但是不多，主要问上面要。乡上欠账更多，根本指望不上。市上本来就没啥钱，也基本不去。主要是县上那些单位，再就是省上，每年总能要些，把利息给人家清了，也只能这样了。”
“其实，这帮人并不希望咱们把钱一下都还清，当然也知道咱们没法还清，年年问咱们清利息。原本欠了一百四五十万，这几年还了有七八十万，可还有一百二十多万，这事弄的，咱还没法说。”孙小琴歪着脑袋。
“那……有啥办法吗？”贺松问。
“钱是硬头货，哄不过去的。往年都是年底去要，今年老耿一不干，又听说造林款没了，这帮人急了。你们都在家干活，我给咱去要。”赵俊成把烟锅别在腰里。
“支书，您这么大岁数了，要去也是我去。”
“你去人家不一定认。我豁出这张老脸，再给咱要一回，唉……”
“支书，再不能这么干了，不然这辈子都无法还清。何况这么多专家都看着，这事要是处理不好，恐怕会影响咱村的大计。”
“那咋办啊？”
“您把家看好，把该办的事情都往好办。我去找钱，这次一定要把事情解决了，咱赵窝棚必须轻装前进。”
